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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2章 五十六--勞動的味道是芬芳的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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下午空裏聶青禾去後面找了一趟爹和大哥,跟他們講自己在鋪子裏做事。

聶大力很高興,連聲誇妹妹有本事,可不是什麽人都能進鋪子幹活的呢。

聶父也與有榮焉,他的孩子就是不錯,不過等聽說聶青禾在鋪子裏賣首飾他有些不大樂意了。他頗為擔憂道:“大閨女,其實你在家跟著你娘繡花就行,不用非得出來做工,外頭辛苦。”

聶青禾:“爹,我不怕辛苦,我很快就能賺夠小力的讀書錢。”

聶父卻堅持,非要她在家裏呆著。

聶大力是男人,聽多了男人們的論調,他也明白父親的意思,幫著勸青禾回家呆著。

聶青禾立刻就明白他們的意思,她笑道:“爹、大哥,你們是怕我拋頭露面,給你們丟人?我是給買首飾的太太姑娘們梳頭,又不給大老爺們梳。”

聶大力慌忙擺手,“那可沒有。我就怕你累。”

聶父小聲道:“大閨女,爹是怕宋家……”

不等他說完,聶青禾就打斷他,“爹,你覺得宋家有資格管我嗎?而且我以後也不想嫁給宋清遠。”說完她就借口前面還有事,轉身先走了。

聶父急了,“大力,你妹子這是啥意思,怎麽的還不想了,這是吵架了?”

聶大力也不清楚,不過他也知道宋家一直對妹子不滿,他和娘也對宋家不滿,妹妹如果真的不稀罕宋清遠,那是好事。他阻止聶父去找妹妹問清楚,給聶父解釋一下怎麽回事。

聽完以後,聶父還有些不敢置信,“不能吧?你宋大娘可喜歡咱青禾了。”

聶大力冷笑一聲,“爹,你說的是哪年的老皇歷了?”

聶父想想,這些年義兄不在家,他和宋母是見面少了,可閨女和宋清遠見面不少啊。他原本還算靈光的腦子卻想不明白這些兒女之事,只得先作罷,回頭和聶母商量。

他還記掛著打聽拜師讀書的事兒,就和聶大力說說,“大力,你小弟看著很聰明,是個讀書的樣子,爹尋思……”他怕大兒子反對小弟讀書,畢竟有四叔在前。

誰知道聶大力絲毫不反對,“對啊,小力聰明著呢,讓他讀書保準成。等我出徒了,咱家又能多賺一份錢。”

聶父心裏萬分感動,他點點頭,“你忙吧,我去找人問問行市。”

他心裏拿定主意,如果小兒子有讀書天分,家裏就供應,如果沒有那就適可而止,絕對不會拖累別的孩子,更不會把大兒子趕出家門讓他自己糊口去。只要自己在著一天,就得努力讓幾個孩子都好好的,不能出去受那些磋磨。

聶青禾下午在鋪子裏,又給兩個婦女梳了頭,一個是城裏的媒婆,要去給人說親,一個是常走街串巷介紹人口買賣的牙婆。

城裏最活躍的女性就是這種三姑六婆,她們幾乎掌握著全城的小道消息。

她倆自己戴了發飾的,沒買店裏的。

兩人都對聶青禾的手藝非常滿意,且都對聶青禾非常好奇,問東問西極盡打探能事兒。

這兩種人都是嘴巴抹了蜜的剪刀,見縫插針地就要哄騙良家婦女,聶青禾自然不會多搭理她們。

這也體現出她找柳家當靠山的好處來,像這種婆子最喜歡挑唆良家女子做壞事,若是聶青禾自己做插戴娘,那自然要被她們百般勾搭刁難的。

她還給兩個條件一般,卻好奇這種高檔首飾店賣什麽,特意進來瞅瞅的婦女,推薦了兩根物美價廉的銅簪和四根雕花木簪,不到一百錢就攢著等滿百再提。

就這樣,聶青禾一共賺了五十六文!

她很滿意!

想想大哥給人做學徒,沒工錢,再想想堂姐給人繡花,一個月也就三百個錢,那些搬運工一天累死累活才賺七十文錢啊!

底層打工人是賺不到錢的!

林二掌櫃一直偷偷留意她,沒想到小丫頭真能賺錢!她居然很沈得住氣,一直在鋪子裏忙活,絲毫沒有躲出去得意一下的意思。想當初他第一天賺到四十個錢的時候,高興的躲在角落裏又哭又笑了好半天呢。

聶青禾雖然高興,卻真的沒有什麽好得意的,對她來說,五十六個錢不算什麽,畢竟也就三斤豬肉嘛。

她請示過柳大掌櫃之後,幫鋪子把首飾重新擺一下。高檔首飾如何擺放看起來更加華貴,小清新如何襯托能看起來更加仙氣,這些都是有學問的,要結合色彩、光線、空間來調整。

另外她還讓夥計多準備了幾面銅鏡放在櫃臺上,擦得珵亮,讓客人們隨時可以看到自己。

可惜這些鏡子發黃不夠明亮。

她還在現有的基礎上把店裏的軟裝潢重新擺設一下,那些看似華麗卻和首飾無關,反而俗氣又占地方的擺設都搬出去,多在墻壁、屏風上陳設仕女圖。要求著重突出侍女的發型、頭飾、首飾等等,盡可能地多姿多彩,刺激消費者的購買欲。

柳掌櫃領著那兩個有意見的掌櫃,仔仔細細地巡視一圈,背著手連連點頭,“青禾真是個有見地的姑娘。”

林二掌櫃跟著附和了一下,錢二掌櫃卻很勉強。

柳掌櫃看到聶青禾的潛力,他直接讓來順幾個把五開間的鋪子最東邊那一塊,連著後面一個小耳間都劃給聶青禾當工作間。

工作間和外面公共區域,以黃花梨鑲嵌嫦娥飛天刺繡的屏風隔開,擺上幾盆雅致的蘭草、海棠、茉莉等,再擺上桌椅繡凳,多寶閣用來擺放梳頭工具、化妝的胭脂水粉等。

他還讓林二掌櫃專門撥給聶青禾一套,適合女子用的精美新茶具,上面的圖案是四大美人,另外還有一攢盒小點心。

這直接就是大師傅的待遇。

林二掌櫃還好說,錢二掌櫃直接酸了。

不過是五十六文,至於這樣嗎?

可柳大掌櫃卻想別家的小姑娘要這樣拋頭露面,只怕頭也不敢擡,聲也不敢出,哪裏還能做生意?就最伶俐的夥計也得手把手教個三年呢。人家聶青禾可是有花仙姑當靠山的,這就是本事!當然,他不會跟人講這個,萬一被人把聶青禾給搶了去呢?

他期待聶青禾做出名聲,把梳妝樓的那些貴婦們都拉過來,這樣的話柳記首飾絕對是金臺城的第一,什麽黃記什麽的都不是對手,就連京城的鋪子都得對他忌憚三分。

聶青禾趁著他在,又跟他聊一些想法,希望能添置一些合用的小工具,包括發網、一字夾、U型波浪夾等小工具。

發網不需要用金銀絲,只用結實的粗絲線即可。

這時候的小簪子和U型發釵還是比較長,有些發型不適合,她需要做一批更小巧方便的。

趁手的小工具有利於梳更好看的發型,她前世研究了不少覆古發型呢,希望可以引領潮流,讓她的錢包鼓起來。

柳掌櫃對制作工藝很懂,一聽就有了眉目,他笑道:“你有想法只管試試,我撥兩個人配合你先打樣,確定了再交代給別人多做一些來。”

他比誰都期待聶青禾能多做一些花仙姑教的東西呢。

聶大力和陳子健被安排配合聶青禾,聶大力做手工的天分,陳子健則性子好。

聽了聶青禾的設計,聶大力和陳子健都說可以做。

他們把工具箱搬過來,還帶了各種材料,金絲、銀絲、銅絲等,和聶青禾當面溝通確定細節。

按照聶青禾的要求確定小夾子的粗細,然後做出波浪紋,這樣可以增加和頭發的摩擦面,更加牢固。不過一字夾因為需要反覆掰開容易折斷,現有材質做不了後世那種廉價又可反覆使用的一字夾,只能作罷。

聶青禾就把其他一些小門道教給他們,把不容易斷的有韌性的金屬絲做成螺旋狀,那是彈簧,放在一些關鍵的地方,首飾看起來就更加靈動。她還把彈簧夾、針插式發夾以及抓夾的小工藝講給他們他們,雖然現在配套材質還不完善,但是他們有了這個概念,就會去研究,不斷改善就會做出更好用的工具來。

比如現在的花鈿,要麽背後一根細短的簪子直接插在發髻上,要麽就留出空隙用簪釵固定在花冠上。如果背後焊接一字彈簧夾,或者針插式夾子,那就能直接固定在頭發上,不必全套插戴,也不會輕易遺失。還有很好看的絨花、紗花,都可以用這種小夾子,比固定在簪子上要更加結實。

聶大力和陳子健受到了很大的啟發,他們立刻來了靈感,分別按照自己的理解做來試試。

柳掌櫃在一旁聽得跟六月天吃了綠豆冰一樣爽快,他果然沒看錯,花仙姑教了聶青禾不少東西。就這些他都沒聽說過的名字,聶青禾一個小丫頭又怎麽可能知道?只能是花仙姑教她的啊。

他對聶青禾這麽大方地說出來也很意外,現在多少人都把著自己的絕活死活不肯傳人呢,什麽傳男不傳女,傳媳不傳女的。就比如給器物鍍金銀、編金花絲這種活兒,有些師父不到最後關頭都不肯教人,就怕教會徒弟餓死師父。

聶青禾居然這麽痛快就把手藝教給鋪子,他覺得自家也不能太摳門。

他當即表示願意給聶青禾更多抽成。

凡是聶青禾為鋪子設計的新品,他願意給三成利。

這是非常豐厚的條件,哪怕是這些小東西,如果出貨量大那也是很可觀的收益。

聶青禾想都沒想立刻搖頭拒絕。

柳掌櫃以為她不滿意,“四成也不是不行,只是鋪子要出錢出力,還得……”

聶青禾笑起來,“大掌櫃你誤會啦,我不要三成利,就還是按我們之前商量的,像這種賺頭小的東西,每賣出一百個錢,給我兩個錢就成。等以後有賺頭大的,您再考慮多分我一些就成。”

柳掌櫃驚訝地看著她,這一天她真是不斷地給他帶來驚喜。小小年紀居然有這種定力,抵得住誘惑,不急不躁。

聶青禾自有打算的,她有很多很多的點子和新產品,賺錢不是問題,關鍵是時間和實力。她必須循序漸進,否則必然會引起麻煩。

無力自保的小童揣著金銀滿地走,那不是有錢,那是待宰的魚肉。

柳掌櫃把刨除成本以後的利潤分三成給她,這是很大方的合作方式,但是對她來說沒有保障。

這不是後世法律健全的社會,現在一紙契約也只是紙而已,更多的還是靠人品和信譽。

可人心是最易變,也最經不起利益考驗的。

如果她分得的利潤太多,難免會惹人眼紅,不說幾個掌櫃,到時候柳家當家人只怕就先不願意了。

她先從小錢賺起,柳家也不在意,這樣一步一個腳印踏實地做下去,先做一些不起眼的小東西,等自己有一定實力再慢慢地拿出更好的產品。到那時候不管是柳家還是誰家,都不能隨便動她。

柳大掌櫃心裏對聶青禾的評價又高了一層,叮囑林二掌櫃對聶青禾客氣些,以後每天給她結賬。

小門小戶的,家裏都等錢用,當天拿回去就能買肉買米,月結是等不住的。

這又把錢二掌櫃給酸到了。

聶青禾忙了一下午,聽到城內傳來擊鼓撞鐘的聲音,看了看天色,這是申時末了。

金臺城普通百姓家裏是沒有計時工具的,都是結合鐘鼓樓的聲音看天色。晨鐘暮鼓,是亮更和定更的時辰,白日裏鐘鼓樓也會報時。比如申時是下午三點到五點,申初也就是未末,這時候會撞鐘擊鼓提醒,等申正會再提醒,然後申末酉初再提醒。市民們聽見鐘鼓的聲音,就能判斷是什麽時辰。

她跟林二掌櫃說一聲,先去接弟弟妹妹。

堂姐散工的時間還要晚一些,她想早點回家幫聶母做飯。

聶青禾照舊去繡衣樓接弟弟妹妹,就看到那個謝秀才又拉著小力幾個孩子在講故事,這一次他們講的是刺客列傳。什麽“專諸劍對博浪椎”的,講得繪聲繪色,講到激動處還手舞足蹈,把幾個小孩子們聽的如癡如醉,聶小力更是嘿嘿哈嘿地比劃著。

聶青禾聽了一會兒,覺得這位謝秀才很博學,可她承認自己有偏見,對這種邋裏邋遢言行舉止有些怪異的人想躲著點。那麽多故事,你幹嘛非要給小孩子講刺客?殺人好玩兒嗎?為了報知遇之恩就要賠上自己身家性命很值得宣揚嗎?

活著不好嗎?是五花肉不香,還是不喜歡空氣的芬芳?

她依然禮貌而疏離地跟謝先生道謝,然後領著弟弟走了。

謝先生坐在一塊大石頭上,手撐著膝蓋,饒有興趣地望著那姐弟倆的背影。

姐姐一個小丫頭,面對讀書人絲毫不畏,面對一個大男人也絲毫不羞。

弟弟一個小崽子,聽故事背書跟流水一樣順暢,小小孩子還頗有點心機,見縫插針就從他這裏摳故事聽。乖乖,有點意思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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